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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冲刺配沧州地名漫论

作者:王立成 2017-03-14 来源:国学网 浏览次数:

另外他还提到山神庙在马厂东10公里处的小山(亦称马骝山)之下,此种论点更是荒谬之极。老军和林冲交接时曾提醒林冲,说道:“你若买酒吃时,只出草场投东大路去,三二里便有市井。”这里的“市井”当指的是市井人家,也就是一个要道路边经营小饭店的人家,而不是城镇聚集商业点。后林冲去此处沽酒路经一所古庙也就是山神庙,“那雪正下得紧,行不上半里多路,看见一所古庙”。此庙距大军草料场只有半里路,何来李兆新《“草料厂”与马厂村》文中20里之说,即使从旧沧州到山神庙也不到10公里,细算来也就是15里半的路程。后林冲因雪大压坏了草厅的居处,想找个落脚点,再次想起:“离了这半里路上,有个古庙,可以安身。我且去那里宿一夜,等到天明,却作理会。”借林冲之口再次点名了山神庙与草料场之间只有半里之遥,言之凿凿。

  施耐庵老先生写《水浒传》特别着重情节安排的合理性,有下面一点就可验证:林冲至草料场后的场景安排上有几次对火盆的描写,林冲要去沽酒来吃,离开草料场时,“将火炭盖了……把两扇草场门反拽上锁了。”草厅被雪压倒后,林冲“恐怕火盆内有火炭延烧起来”,便“探半身入去摸时,火盆内火种都被雪水浸灭了”,这才“把门拽上,锁了”,到山神庙里去安身。这些细节的描写不是随意而写,不是为堆砌文字凑数目,而是为即将到来的“陆虞候火烧草料场”做情节的铺垫,一方面表明林冲做事谨慎,尽职尽责,另一方面也说明草料场的起火乃是阴谋所致,不是林冲失职所为,这样的情节安排一环套一环,环环入扣,合理又合情,读来给人一种水到渠成、花落莲成的感觉。反观,如果按野猪林在沧州,草料场在海兴马厂村,风神庙在小山则就会出现情节失当,硬伤连连,不要说难被读者接受,就更别提什么四大名著之一了。假设照搬李文所描述的山神庙在草料场20里之处,那沽酒的小店更在20里之外,林冲先去沽酒,又回到草料场,再至风神庙,来回60多里,又是风大雪急之天气,路艰难行,不要再说上半夜杀人,就是走路也不见得到了风神庙。

  《水浒传》中出现地许多古地名的描写毕竟是小说家之言,至于真假还有待考证,切不可处处当真,对号入座,否则就有演义的成分。譬如,是书中第八回:“林教头刺配沧州道,鲁智深大闹野猪林”的“沧州道”的行政称呼就值得商榷,因沧州在历代从没有被置过“沧州道”,道本是唐朝的行政区划,宋初虽有,但不久后统治者汲取唐藩镇割据的教训将一级行政区划改道为路,变为路州县三级制,到林冲所在的宋徽宗时期早已“路”行天下多年了。有人认为此处所谓“道”应该是指道路(见王敏之《狮城探秘》第152页),但笔者实不敢苟同。从书中的章节安排和题目的对应上就可以看出此道非道路,而应是一行政区划。第八回的章节题目为“林教头刺配沧州道,鲁智深大闹野猪林”,第十回是“林教头风雪山神庙,陆虞侯火烧草料场”,沧州道对应野猪林,山神庙对应草料场,都是地名,尤其是刺配地应该为沧州城,而不是强调去沧州发配的路上。再譬如山神庙的出现。旧沧州周围是平原地带,并无山林,如真实应对,这山神庙出现的就太过突兀,甚至让人误以为作者写错矣,但放在小说情节的设计情境中则是神来之笔,颇具画龙点睛之感。山神庙一方面突出了神,一方面强调了山,二者的关联深化了小说对林冲命运安排格调的营造。神是庇护虔诚者,意味着林冲能逢凶化吉。途中看见一所古庙,林冲顶礼道:“神明庇佑,改日来烧纸钱。”不久林冲避居庙中躲过致命大火,又在庙中杀可陆虞候等三人,大仇得报,真可谓:“天上有神灵,善恶自有报”。这也反应了当时古代社会普遍存在的一种宿命轮回的朴素唯心观,使人读来更具有了人间香火的味道。梁山是林冲的人生归宿,山神庙的出现正为此做了最有力的注脚。它暗示了林冲的前途,为他雪夜上梁山埋下了伏笔,之后林冲从此开启了一段全新的征程。

  概而言之,《水浒传》中对林冲刺配沧州古地名的记叙尤其是里程的算计有其独特之处,当经得起推敲。然小说毕竟不同于历史史实的记载,写小说自有其求神似形备之状而不必全真之态,采妙趣以引人而不拘于现实枯燥之窠臼,因而后来者且不可奉之为圭臬,作茧自缚,亦不能跳脱而为,断章取义,考据者当如是。